眼睛里的蓝

白星泪

蓝澜喜欢夏天的傍晚。

夕阳压着教学楼的楼角，一天里最微弱的阳光是那么柔和，橙黄的暮光地透过枝桠随意地掉落在各处，从绿油油的蒲公英叶尖，到某棵树下谁写满笔记的书上。晚风悠悠吹来，衣角被撩起，然而蓝澜习惯扎着马尾，她营造不了电影里那种长发飘飘的场景。她喜欢把脑袋靠在护栏上，有点晕晕地看着天空，褪尽夕阳的颜色，然后渐蓝，然后繁星点点开始变得闪亮。

当每一丝的醉人的橙红慢慢悠悠地消失，蓝色便浮了起来。那是浅浅的蓝，是从外太空看向地球时那种大气层的蓝，舒服清新的颜色，能像风一样地流进眼睛里，又仿佛让人深呼吸一口气，就能把天空的蓝色装满胸口。蓝澜时常想着，若她能飞，就可以拥抱那片蓝，又或者只能更加接近而不能触碰，但是会被蓝色包围，像沉浸在海洋里，却不会沉下去，漂浮着，漂浮着看遍地面的每一处繁华与宁静，初亮的繁星在脚边闪着，新月挂在离指尖很近的地方。

蓝澜曾经以为，这样的天空，会是她这辈子最钟爱的蓝色。

可是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过令她一生难忘的蓝色。

他也是和她一样的黑瞳，可是那一天，蓝色盛开在他眼睛里。

偶然地在天台碰见，偶然地对望，蓝澜看见她所钟爱的蓝天清晰地流淌在他的眼底，还有她自己，穿着淡蓝色的校服，画在那片蓝天之下，高扎的马尾，有点呆愣的表情。可是他眼底的蓝色很澄澈，漾着淡淡的笑意，像天空那颗星星一样，给予了蓝色底调一点凸显的闪亮的光芒。

然后，蓝澜爱上他眼睛里的蓝，无可救药。

视线随着他走，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，想跟在他身后，靠近去细看他眼底的蓝。

蓝澜进了他在的乐队，只是去打打杂，帮忙贴海报发传单，布置活动场地。他也不记得和她见过面，也并没有什么接触。可是蓝澜满足，她只知道每天都能看到他眼睛里的蓝。他看乐谱时，眼睛里那种专注是一种蓝，有点深色，却有种沉淀的安静。他弹吉他唱歌时，眼睛里那种深情是一种蓝，带着微微的紫，是一种清新却有点魅惑的感觉。蓝澜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蓝色，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，是比夏末天空还要更让她沉醉的。

蓝澜把他眼睛里的蓝藏在记忆里，无声无息，她珍惜这种带着秘密一样的私藏，所以，她想，很多事，不必说，不必讲，她只需要去好好经历每一分每一秒的，变化多端的心情。

她从不妄想结果。

也从未想过会有什么结果。

蓝澜看过很多个女孩给他情书，然后失落地跑开。她不想像她们一样，至少，自己要不一样。当然，她也知道他的原因。

他在等一个人，他每次唱情歌时眼底那种蓝，是忧郁的，是夜色开始侵占天空时，开始变得深沉的那种蓝。蓝澜想，原来他眼底的蓝色是她人的风景，自己不可能拥有，虽然她也没想过要拥有。

可是蓝澜还是深爱着他眼睛里的蓝，就算永远只是台下的观众，永远只是他生命里的观众，她也无所谓。她喜欢看着他眼睛里的蓝，耳边是他好听的歌声轻轻回响，这就足够了。

他眼睛里的蓝，是蓝澜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蓝色，就算她不曾拥有，她却拥有过那份为他心跳加速、期待的心情，她在他眼睛里所见过的各种蓝，在她安静美好的岁月里，缓缓地渲染开来，绘出夏末未曾见过的令她惊艳的天空。

生命中也许会有这样的，小小的梦想，爱，却不追求，但却珍藏一辈子。最后的失去或许会让蓝澜淋一场伤心的雨，可是她一开始就料到结局，也就无所谓心碎到何种程度，至少，她曾从他眼底，得到过她要的，情感的美丽。

有一个叫蓝澜的女孩很喜欢蓝色。

她的记忆深处，永远种着一棵，眼睛里的蓝。